文山色情直播案只是庞大的色情直播产业链上的冰山一角。在这条黑色产业链上,有人公然叫卖色情资源,也有人以高额提成招揽色情直播人员,甚至构建服务器在境外的色情直播平台。
新京报记者深入调查发现,从搭建平台、招揽入会、运营分成,再到躲避监管,色情直播平台已经有了自己的产业分工和变现模式,同时,大多数色情直播都与网络赌博共存。
在国内警方高压打击下,国内一些非法人员传播色情资源,在各社交软件上隐蔽进行,还有不少人通过外网社交平台进行交易。为躲避查处,部分软件开发商采用境外服务器搭建色情直播平台。
上海德禾翰通律师事务所律师杨卫华告诉新京报记者,与线下色情窝点相比,网络色情直播团队的犯罪手段更加隐蔽,手段更加多样化,分工链条更加严密,而且很多都是跨境合作,使用多种通讯工具,给警方调查取证带来了一定难度。
“直播初一女生”案源自今年9月20日的一则网友举报,称一男主播在网上直播未成年人。经检索查找,一款名为“蜜桃”的手机APP上确有该视频,主播还称其中“未成年女性”为初中生。
全国“扫黄打非”办公室官方微博回应,已于9月21日下午联合公安部治安局部署云南省相关部门迅速开展调查工作,对违法犯罪活动一经查实,必将严惩不贷,依法严厉打击。
10月10日,云南省文山州公安局官方微博发布通报称,经查,网传视频内容系以代某(四川江安人)、李某(广西陆川人)为首的网络色情直播犯罪团伙为牟取非法利益,在四川、广西等地组织色情直播表演,涉案人员均为成年人。
新京报记者循着案件线索深入调查发现,数个社交平台上暗藏大量色情资源,且被明码标价。
,搜索“色情直播”,会显示查无结果,但换个关键词,比如“看大秀”等,页面会弹出大量售卖、软件的帖子,并留有QQ号。
新京报记者以普通购买者的身份与卖家李小芳取得联系后,对方提供了一个网站链接,打开该网站链接显示,这里不仅有国产、欧美韩等多种类型的色情片,还有综合性色情资源网站及APP。网站中一个名叫“资源群”的商品,标注“月费38元”,每天更新200-1000部热门资源。
李小芳表示,她不仅售卖色情资源,也招收代理,不过要先交188元,她会提供货源和引流方法,“我家的资源绝对是全网独一无二的,售后处理绝对到位,十几个备用号全天在线。”
当记者提出担心被查封时,李小芳则建议记者从她那里买软件批量发帖,或者买热评号,开会员,然后评论,“认真做的话,月破万很轻松,我用软件发帖,一天100多个客户,成单率在50%-60%。”
在社交平台上,像李小芳这样的卖家还有许多,她(他)们发帖揽客,打着招代理的旗号,实际上是出售自己从其他平台搜集而来的色情资源,还有人混迹在“聊天交友”的QQ群,推广的链接。
因为相关部门一直对色情行业保持高压打击,很多隐身于国内社交软件上的黑灰产人士也纷纷转向外网平台Telegram,形成了更加隐蔽、更难溯源的新型贩黄利益链。
Telegram是一款即时加密通讯软件,其支持端对端加密,提供阅后即焚、私密聊天、虚拟货币交易等功能,可以满足用户保护隐私的需要,也正是基于这样的私密特性,致使大量非法交易在Telegram上出现。
很多被售卖的色情资源中,包括网盘视频及网站链接,而其中的,多数有各种色情直播APP的下载链接和广告。
新京报记者在平台获得了一个的链接,上面聚合了10余款色情软件的下载地址,页面显示,大部分软件的下载次数都超过了9万。新京报记者随机下载了名为“秀色直播”“橙子直播”“奥利给live”三款APPIM电竞,注册登录后,全是色情淫秽画面。
在这些直播平台上,为了吸引眼球,主播们还晒出自己身体的敏感隐私部位,直播时,她们通过动作和声音引诱观看者。
“哥哥们,礼物刷起来,‘跑车’加微信,一对一视频,两个‘跑车’看大秀,今晚保证让大家满意。”一名主播用类似挑逗性语言,诱导玩家打赏。
所谓“跑车”,实际上是色情直播APP内的付费道具。在“橙子直播”平台上,一辆跑车折合人民币159元,类似这样的道具还有37种,费用低则几毛钱,高的达到1999元。
10月24日晚上9点多,新京报记者登录“橙子直播”APP,选择了一个观看量排名靠前的直播间,进入后,女主播叶子穿着情趣内衣坐在床边,她的身后躺着一位裸男,随着礼物打赏越来越多,两人开始了淫秽表演。
在圈内,像叶子这样的直播类型被称为“大秀”,即真人淫秽表演,这通常在晚上进行,她们会找来“搭档”表演,也有一些粉丝愿意花钱与女主播共同表演“大秀”。与“大秀”相比,“绿播”和“诱惑”稍微显得正规一些,绿播要求颜值高,主要通过唱歌跳舞等才艺表演刷取礼物,诱惑则要敢于“漏点”。
王元在一家涉黄直播平台负责主播招募工作,目前她们正在招募绿播、诱惑、大秀三种类型的女主播。这家直播平台对主播没有年龄要求,也不需要有工作经验,“主要看颜值,会说话就行im电竞。”
但是,主播每天要完成礼物打赏任务一一这是平台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据她透露,主播每天直播的上限是三小时,礼物打赏的任务要求分别是60元、150元和200元,主播从中分成60%。
在近期的一次侦查行动中,江苏淮安清江浦警方发现,一款名为“小棉袄”的手机直播APP存在大量的色情女主播,经鉴定,这款名为“小棉袄”的APP是集“网络色情直播”“网络赌博”为一体的网络直播APP。
根据淮安清江浦公安分局向新京报记者提供的信息,民警调查到,为了将非法收入“合法化”,该犯罪团伙头目安排三名手下在菲律宾赌场为其提供外汇,帮助他们将“小棉袄”APP直播平台的违法所得“洗白”。“APP运营一年多来,搭建平台的汤某某非法获利400多万,冯某非法获利200余万。”办案民警告诉记者。
淮安清江浦警方透露,为逃避打击,该平台多次更名,其曾经使用过的名称有“蜜桃”、“小天仙”、“小仙女”、“优乐美”等。值得关注的是,“蜜桃”与“男子直播未成年女性”案涉及的一款直播APP名字相同。
据广安警方通报,2020年初,一群众报案称,居民杨某在网上从事色情直播,经查,该色情直播平台是集“网络色情直播”“网络赌博”为一体的直播平台,该平台涉及63名女主播,注册用户2万余名,平台充值金额超3亿元人民币。截至目前,已有44名涉案人员被移送检察院起诉。
新京报记者在调查中注意到,有色播平台为了吸引更多会员充值,还提供“空降美女”服务,也就是玩家充值到一定金额,即可与主播见面。
在外网即时通讯软件Telegram中,可通过搜索关键词加入色情“资源群”,部分组群中,不断有人发布各种与色情相关的资源信息,包括网站搭建、技术引流、彩票包网、色站广告位出租IM电竞、源码出售等等。
从事彩票包网搭建业务的雷坤表示,他们能提供“彩票+色播”的APP搭建服务,开版价16万元,15天完工上线运营。
为了证明实力,雷坤向新京报记者提供了一款名叫“玫瑰”的APP下载链接,该软件已经上线运营,新京报记者登录后发现,里面确实有许多涉黄直播和博彩游戏,他提供的另一款直播App的后台数据显示,运营人员可以操纵彩票游戏的赔率,对游戏状态进行系统干预。
“后台可以随便设置赔率,一般控杀率调55%就可以了。”雷坤表示,游戏有输有赢,被玩家发现也无所谓,服务器都是采用境外的,不用担心被查,如果有人来查,他们会清除数据。
“玫瑰”APP的注册与隐私协议,与前文提及的“秀色直播”“橙子直播”的注册与隐私协议指向相同,均为英属维京群岛的一家公司,而这三款APP的界面设计和服务功能、游戏种类都高度一致,系统经常出现闪退或无法打开的情况。
“做这种又不是啥正规的,开通直播软件也不用挂在公司下面,游戏都是现成的,如果要添加彩种,可以将现有的游戏改个名字和时间,只是一个彩种要加4000元到5000元。”雷坤坦言。
另一家自称“全球直播APP包网商”的销售人员表示,他们搭建的色播平台,服务器同样是境外的,客户想好自己的平台名字和logo,他们可以提供一条龙技术服务。相比雷坤的报价,这名销售人员给出了更诱人的方案:保证金15万元,7-10天搭建完成(不包括测试时间),服务项目包括直播、短视频和棋牌,彩票抽成5%,如平台运营满三个月停止运营,可退回保证金。
除了将服务器设在境外,运营者逃避监管的手段还包括,平台充值的钱接入第三方通道,在“橙子直播”APP内,新京报记者通过跳转支付宝的方式充值了30元,充值收款方显示是一家生活日用品店。
清扫网络淫秽色情毒瘤的工作一直在进行。全国扫黄打非办官网公布的2019年“扫黄打非”工作数据显示:全国共处置淫秽色情等各类有害信息1113万条;全年共取缔关闭网站8.4万个。
中国传媒大学教授王四新告诉新京报记者,针对色情行业乱象,我们国家已经建立了比较健全的法律、法规体系,我国《刑法》中对淫秽物品有明确的定义,对传播淫秽物品的行为规定了处罚环节,比如,传播淫秽电影、表演、动画等视频文件二十个以上的,以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定罪处罚,目前肯定有法可依。
“但不容忽视的是,色情业的发展一直和互联网的关联度比较高。”王四新教授表示,随着互联网的使用门槛逐渐降低,部分不法分子会借助现在新型支付工具,创造更多的变现手段和商业模式,通讯服务软件也变着花样提升自己的技术含量,很多犯罪团伙在玩跨境合作,这给执法机构在识别色情活动带来了一定难度。
针对非法跨境色情直播平台,上海德禾翰通律师事务所律师杨卫华表示,从我国《刑法》角度来看,只要犯罪的行为或者结果有一项发生在中国领域内,就认为是在中国领域内犯罪,也就是说,国内色情直播APP用境外服务器传播淫秽内容,供国人观看,这损害了中国的利益,我国警方就有权进行监管。“打击色情直播软件的关键,是要掐断这些平台幕后复杂的利益链条,必要时候要寻求跨国合作。”IM电竞IM电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