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近年来国内少见的拥有持续创作能力与艺术性的作者型电影导演,从《锤子镰刀都休息》到《东北虎》,耿军专注“人物关系”,聚焦人性,描绘人与环境的关系,对周遭现实与人的内在状态进行精湛的表达与再书写。
6月中旬,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最佳影片发布,耿军导演的《东北虎》赫然在列。作为第二届IM两岸青年影展的复审评委,他已在复审寄语中表达出对年轻创作者的期冀与鼓励。
至于那些更待解答的困惑:他缘何走上影像创作这条道路?什么是他心中的好作品?年轻创作者们面临哪些共性的问题?“野蛮生长”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带着这些疑问,我们与耿军导演聊了聊。
IM:耿军导演好!非常荣幸能够与您进行专访。可能很多刚刚走上影视创作之路的青年学生,会把像您这样的前辈经验作为一个范本。我替他们问个问题:您是如何和电影结缘的?
耿军:19岁的时候,我中专刚毕业。当时鹤岗市有一个特别大的图书馆,图书馆里有很多书,我最感兴趣的是文学类。对于喜欢文学的人,图书馆有巨大的魔力。那时候有本特别重要的杂志叫《大众电影》,我最早在《大众电影》里看到很多电影相关的拍摄动态、剧照、花絮。
那是一个音响店、录像厅、电影院混在一起的时代。但人们可能对摇滚乐、文学、美术这些东西更感兴趣,因为电影离大家非常遥远。不过,我当时看了很多香港电影,此外还有张艺谋导演的《红高粱》、陈凯歌导演的《霸王别姬》、对我影响比较大的谢飞导演的《本命年》。
看完《本命年》不久,我就在图书馆里读到了刘恒先生的剧本集《菊豆》,发现剧本跟电影差别很大。看过电影又看过剧本后,我再给朋友们讲这部电影,会更多从剧本的角度来讲述这个故事。我身边的朋友都觉得这个故事很有意思,但当他们看到电影的时候,又觉得怎么没有你讲得那么有意思。因为那个电影是一个艺术电影,而当时我们对艺术的理解还挺一般的,没那么好。当然后来再过一些年,大家反复看90年代初的电影的时候,才会结合那个时代的创作和自由度来衡量经典。
耿军: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如果我想从事电影工作的线岁的时候,我试着写了一个剧本,讲述了美术班里学生和老师的故事。20岁,我到北京之后,就去北京电影学院找老师帮忙看剧本。当时遇到特别好的老师,他们看了剧本之后表示:“这还不是一个正规的剧本,但是里边有一些情节还挺生动”。
其实就凭着冲动、爱好者的心态写了个剧本。那个剧本写的挺一般的,但是当时遇见的老师跟我说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他的课堂听课。那个时候,北京电影学院的大门是可以随便进的,自由度很高。我就去阶梯教室听他的课。当时教室里有很多人,覆盖很多专业;我那时才20来岁,跟学校的学生差不多。
当时其实没有想过以后会做导演。直到2000年之后,DV时代到来。数码时代,很多人用DV拍了纪录片,他们IM电竞的纪录片给我很大冲击——他们把现实、身边和这个时代里特别重要的东西记录下来,做成纪录片电影。这对我影响非常大。
IM:您提到DV时代到来对您影响很大,那您本人是在怎样的契机下,从写剧本转到正式开始用DV去拍摄短片?
耿军:2002年,我26岁的时候得了一个特别重的病:肺结核。当时肺结核的死亡率很高,我就觉得我可能会死掉。当看过很多用DV拍的优秀作品之后,我想在死之前拍一个短片,留下点东西。
得病期间,我在家里写了短片剧本,找当地的婚礼录像师来摄制,找身边的朋友来演,用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拍了自己第一部短片《山楂》。第一部短片,我其实完完全全是用最简约的方式,用自己能控制的场面场景,和用自己最熟悉的演员——周围的人开始创作的。
IM:我们在您影片中常见到鹤岗——您家乡周围的那些事、那些人,这种创作习惯是否受到千禧年代那些纪录片的影响?
耿军:对,那些独立纪录片的影响是非常直观的。因为我知道拿一个DV机——即便用这么简约的方式,仍然能拍出非常有力量、非常有时代特征的影像作品,那种影响是非常大的,到现在也没有弥散,还在持续im新闻。
耿军:其实没有特别直接的转折。第一个剧本,我写了30多场戏,拍出来之后就是一个短片。当我写完30场戏的时候,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我想表达的东西在这30多场戏的文字里已经完成了。非典那年年底,我拍第一个长片《烧烤》的时候,写了80多场戏,用了10盘DV带,拍出来10个小时,剪辑后成片80多分钟。第一个长片就这样出来了。我当时对“长片”、“短片”这些概念没有那么明确,也没有想用短片练习、积累经验再拍长片。当时的创作很主观,一切根据内容而定,不存在“为什么拍完短片拍长片”这件事。当时我对创作这件事的理解还是比较简单的,没有任何设计感。
再比如,我拍电影的时候并没有想过电影会走向哪里、会去参加哪些影展。那个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没有这么多的电影节可供参加,完完全全是自己个人的创作原动力。
但这是很正常的。每一个影展、短片节,可能只有一部最佳影片、不多的特别优秀的作品,当然也会有很多选不上的,这是很自然的生态。
这个舞台同时又是一个交流之地,大家在这里看到了这一年、两年里刚开始拍摄的年轻创作者们都干了什么。我觉得大家可以在影展中互相认识,聊自己创作上的心得、聊自己对创作的认识,还有另外的一个可能就是大家可以互相帮忙——我觉得这个是最重要的。
我觉得可能最大的问题是浅娱乐。“低幼”——这是对娱乐的误解,娱乐其实不是这样的。或许是受到了短视频和网络视频的影响,而电影和短视频、网络视频之类娱乐搞笑的东西还是有区别的。这件事也许是环境造成的,但也有个人趣味的问题。浅娱乐是短片中的共性,但是浅娱乐的短片肯定不会被选上,审美不行就是不行,制作再好也不行。如果审美和影像能力到位,制作粗糙一些是没有问题的IM电竞IM电竞。短片电影不是一个“1+1=2”的东西,它是一个编剧、导演的综合素质和整个剧组创作能力的综合体现。
如果你把作品做好了,它自然会脱颖而出,会被更多人关注、讨论、评论,会有持久的影响力。从创作角度,不应该关注影像之外的这么多东西。这与艺术创作的原动力是相悖的,艺术是纯粹的。
“野蛮生长”和“世外桃源”在我的认识里面可能差不多。创作是用来对抗平庸的。“野蛮生长”在精神层面是自由的、不被束缚的、不被浅娱乐禁锢的IM电竞,然后这些年轻人又是对电影充满热情的。对于我来说,创作就是我精神上的世外桃源。IM